中國版莎翁劇登陸英國 主角演技獲好評

8月20日和8月21日,北京人藝排演的莎翁劇《大將軍寇流蘭》在愛丁堡國際藝術節(jié)期間上映兩場,可容納3000多人,有80多年歷史的英國老劇院Playhouse座無虛席。由77歲的林兆華導演,“中國制造”的莎翁劇在搖滾史和莎翁史一樣深厚的英國,贏得掌聲和好評。

當濮存昕扮演的大將軍寇流蘭在復仇與親情中糾結(jié),不知所措時,他哭了,在場的不少觀眾也流下了眼淚;由窒息、痛仰兩大樂隊帶來的慷慨激昂的重金屬搖滾樂,并未把傳統(tǒng)矜持的英國老年觀眾嚇倒,而是贏得他們的嘖嘖叫好;60名群眾演員來自愛丁堡,包括中國留學生,甚至華裔老師,他們甚至沒有統(tǒng)一的著裝和鞋子就閃亮登場,這些絲毫沒有影響他們演出的熱情。

主題:真正的英雄是被自己人殺死的

《大將軍寇流蘭》的主角是英雄馬修斯,故事發(fā)生在羅馬共和國,大將軍馬修斯在戰(zhàn)場上勇猛殺敵,屢戰(zhàn)屢勝,獲得“寇流蘭大將軍”的封號,并被眾議員推選為執(zhí)政官。但是,因為他性格高傲,不肯討好群眾,再加上護民官從中作梗,挑撥離間,使其失去群眾支持,馬修斯被放逐出羅馬。衣衫襤褸的馬修斯不得不投靠敵人伏爾斯人,并伺機復仇。在征戰(zhàn)羅馬前,他屈服于母親和妻子的苦苦哀求,決定停戰(zhàn),故國羅馬得以保全,他卻死在敵營將領手中。

這部作品創(chuàng)作于1608年,也是威廉·莎士比亞創(chuàng)作生涯的晚期,這部劇被認為是“最不受歡迎、又爭議最多”的作品,直到莎士比亞去世后7年,才得以出版。之所以鐘情莎翁的這部作品,導演林兆華表示,《大將軍寇流蘭》涉及莎士比亞一生的思考,包括群眾和統(tǒng)治集團的關系,國家和個人英雄主義等,選擇這部作品,源于自己的英雄情結(jié)。8月21日下午,由蘇格蘭孔子學院組織,在愛丁堡Festival Theatre舉辦的“對話林兆華”英國觀眾見面會上,林兆華坦言,“我想表達的是,一個真正的英雄不是被敵人殺死的,而是被自己人殺死的”。

和《大將軍寇流蘭》的出版一樣,這部劇能夠在今年的愛丁堡國際藝術節(jié)上映,同樣費盡周折。林兆華導演的助理袁鴻介紹,愛丁堡國際藝術節(jié)總監(jiān)喬納森·米爾斯最先注意到這部劇,經(jīng)過2008年、2010年、2011年、2012年四度赴京商討,塵埃得以落定。因為在中國,莎翁劇屬于邊緣劇,并非像主流劇那樣受重視;并且演出規(guī)模龐大,除了可以在當?shù)靥暨x的60名群眾演員,其余60名主創(chuàng)演職人員的跨國演出費用,對任何組織都是很大的負擔,而門票收入是遠遠不能收回演出成本的。幸運的是,《大將軍寇流蘭》最終獲得中國文化部和拿督黃紀達基金會的贊助,“中國制造”的莎翁劇得以在莎翁的故鄉(xiāng)亮相。

導演林兆華:

舞臺上表現(xiàn)的是我的創(chuàng)作沖動

“對話林兆華”英國觀眾見面會上,77歲的林兆華一點也不配合,充滿了“個人英雄主義”:他不肯配合會議主持分析他過去的作品,說那些作品已經(jīng)過時了;他堅持要離開座席,到聽眾中去,理由是年紀大了,耳朵背;他不喜歡學者過于迂回的提問,建議對方直入主題;對于某些提問,他甚至反問,“你這不都知道答案了,就不用我說了”,“我也不懂”,“這我管不了”?;久课惶釂栒叨汲粤碎]門羹,而林兆華的個性、幽默、睿智倒是贏得了其余聽眾的掌聲。舞臺上的大將軍寇流蘭鋒芒畢露,眼前的導演林兆華同樣桀驁不馴,不肯附和討好聽眾。林兆華表示,“我把我自己想要表達的,想要說的話,表現(xiàn)在舞臺上,表現(xiàn)的是我的創(chuàng)作沖動,不為任何組織,任何人,只為我自己?!睂τ诋愖h,林兆華也很會發(fā)起“反攻”,比如,當筆者問到“為什么在燈光和舞臺背景上沒有很多變化?”林兆華回答,“要不你來排?”讓我啞口無言半分鐘之后,林兆華才開始耐心地補充,因為他覺得不需要。

見面會現(xiàn)場發(fā)放的導演介紹手冊上寫道,“為追求藝術的獨立性,林兆華于1990年成立了林兆華戲劇工作室,是中國少數(shù)的獨立戲劇團體之一?!币舱窃谀莻€時候,林兆華首次創(chuàng)作莎翁劇。1990年,林兆華將莎士比亞的《哈姆雷特》搬上舞臺,他想詮釋“人人都是哈姆雷特”的主題。“因為那時候,人們很困惑,面對的選擇很多,人人都是哈姆雷特,包括我自己。并且,世間充滿了偶然,今天他是小丑,明天他可能是皇帝,今天他是皇帝,明天他可能是小丑,這就是現(xiàn)實?!边吇貞浺酝膭?chuàng)作生涯,邊針砭時弊,林兆華表示,“上世紀80、90年代的知識分子比現(xiàn)在的知識分子要可愛得多,現(xiàn)在的知識分子大都成為權(quán)利和資本的俘虜,可是,很無奈的是,如果你不投靠權(quán)利,不投靠資本,在現(xiàn)有環(huán)境下,又很難得到發(fā)展。” 林兆華不僅繼續(xù)感慨,“如同大將軍寇流蘭,我認為,真正的英雄永遠是孤獨的,寂寞的?!?/p>

用搖滾樂表現(xiàn)

戰(zhàn)場殘酷

雖然大將軍寇流蘭對群眾充滿了隔閡和不解,林兆華卻是非常欣賞群眾的智慧,窒息、痛仰兩支樂隊,就是在北京街頭的酒吧里被林兆華選中的,他表示要用搖滾樂來展現(xiàn)戰(zhàn)場的殘酷無情和市民的暴亂情緒。林兆華對英國觀眾解釋,“我曾經(jīng)考慮選用你們英國的搖滾樂,但是感覺太甜了,后來嘗試一些德國搖滾樂,也不行,于是,就到北京的酒吧挨個聽,最后選中了這兩支樂隊?!?林兆華特別推崇一些獨立的小團體的藝術創(chuàng)作,他毫不諱言地指出,“戲劇就是游戲,不要把戲劇看得這么神圣,戲劇本來就是大眾的,就是從民間開始的,就是群眾的娛樂活動。一些有生命力的戲劇演出團體在民間,他們多由年輕人自由結(jié)合,充滿創(chuàng)意?!?/p>

在“對話林兆華”觀眾見面會上,林兆華建議英國的演出公司團體以后到中國邀請戲劇演出,最好多請民間排的戲! 同樣,對于英國的民間戲,林兆華也充滿贊譽,并講述了他自己的經(jīng)歷。他曾經(jīng)邂逅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院的總監(jiān),問對方,“你們除了莎士比亞的戲,還有別的戲么?” 對方回答,“我們排的莎士比亞的戲就代表了戲劇的全部?!薄斑@不是戲劇霸權(quán)嗎?”林兆華反問,“你的意思是你們排的戲已經(jīng)達到頂峰?” 林兆華回憶,他在莎翁的故鄉(xiāng)偶然看過一場小劇團排演的莎翁戲《溫莎的風流娘兒們》,他認為比皇家莎士比亞劇院排演的莎翁戲要生動得多。

林兆華稱自己非常排斥主流意識形態(tài)對藝術創(chuàng)作的干預,他認為,只有獨立,有自由發(fā)揮的空間,藝術創(chuàng)作者才可以有突破,發(fā)展其自有的導演理念和表演美學。他也一直致力于從劇場形式上打破傳統(tǒng)戲劇和現(xiàn)代戲劇與不同類型藝術間的界限。

主角演技獲好評

首場演出的第二天,英國《每日電訊報》評價“這部劇所蘊含的是文化之間的碰撞,折射出中國人如何理解莎士比亞,如何解讀西方的文化:一位投身戰(zhàn)場的羅馬英雄,因高傲,目中無人,被群眾反對。而舞臺背景突兀,只露出磚墻,仿佛在揭示一個位于十字路口的國家,所做出的無畏的充滿挑戰(zhàn)性的選擇。這部劇是要揭示個人主義如何抗爭烏合之眾?還是對利己主義的警告?很多問題留給中國,也留給我們自己?!庇督鹑跁r報》對這部劇的評價是“濮存昕塑造的是歷經(jīng)風雨、飽經(jīng)風霜的寇流蘭,而非趾高氣揚的寇流蘭;荊浩扮演的寇流蘭的宿敵奧菲迪阿斯,在痛恨、崇拜、氣憤和痛苦的情緒中游刃有余地轉(zhuǎn)換?!?/p>

愛丁堡國際藝術節(jié)總監(jiān)喬納森·米爾斯(Jonathan Mills)表示“莎士比亞是英國的,更是世界的,他的作品激勵了各種各樣的藝術表現(xiàn)形式,并涉及不同的文化背景。莎翁劇《大將軍寇流蘭》所反映的主題包括普通大眾和統(tǒng)治者之間的對立,國家與個人命運的關系等,這些問題在現(xiàn)在,在中國,在英國,在全世界都繼續(xù)存在著。林兆華詮釋的英雄寇流蘭,是對整個時代的新的挑戰(zhàn)。”